文学

 

 

　　“儿子。你知道爸爸出生在哪里吗？”

 

　　“爸爸就出生在前面那块竹林里。在这之前，爷爷奶奶和爸爸都住在那片竹林里，那里就是我曾经的老家。”

站在家门口的水泥场上，望着前方出生以及童年所在的那片竹林，老林这样交代儿子。“做人啊，必须要知道父辈的老家在哪？那是血地！”温州人用“血地”称谓代替老家，广义上更指的是祖籍所在地。

 

　　成长过程中，多次填写自己的祖籍时，老林总会很用心地写上“温州平阳”四个字，一直以来，从不曾忘却老家的方言—温州话，那些本地人很难听懂甚至经常被调侃的话语，经常不由自主地说一会“唊美”（吃饭），一会又要“唊棍子”（吃山芋）的，而且还把“人来了”说成“狼来了”，碰上不少尴尬和好笑的窘况。

 

　　“十多年前，温州话又突然变得吃香了”，老林回忆，宜兴城里人碰上会说温州话的还喜欢不时地学上几句，那是因为社会上开始流行台语歌曲，而温州话听起来和台语颇多相似之处。也是从那时起，在宜兴说温州话变得不再显得突兀，其中的乡音、乡情见面碰到时说起，听起来自有一番味道。

 

 

 

　　“还记得小时候玩耍时，有一次无意中点燃了稻草，邻居家的茅屋都着了火，家里的大人只是一心给邻居救火，却顾不上自家的房子……”祖籍温州瑞安的阮连根现在已是当地一家生态园和建筑安装公司的老板，他认为，温州人能做生意、善于做生意的关键之道一是亲友之间非常信任和团结，二是手脚勤劳和愿意先行付出，只有大家都好了、顺了，生意才会越做越大。现在，他和他的温州亲戚们保持合作和密切往来，大家有好消息互相通融，彼此的产业都做得很好。

 

　　张渚镇凤凰村68岁的曾学明当过村干部，讲了段温州人迁居宜兴的故事。据说清光绪年间，太平天国发起的战争不断，宜兴的人口大量减少，当时的宜兴县令正好是浙江温州人，便写信回家说明情况，并声称宜兴环境优美、物资丰富。温州的家乡人收信后，便挑着箩筐，拖儿带女，一路沿安徽山路走来，初到广德，见有1000多亩田地，拟留却发现无水，便继续往北走，到了张渚杨白家一带，发现只可种田，无地种山芋，不适合温州人的习性；最终发现张渚的北山有山有水适合居住，便搭草棚，开荒种山芋。当时他们无米，温州人就用山芋和当地人换米吃，本地人也不知道从菲律宾传过来的山芋应卖何价，最终商定以等量的山芋和等量的米成交。但无秤称重量，便以石块为支点，木棍横在石块上，一头箩筐里装石头，一头箩筐里装上山芋或米，待木棍在支点上平衡，就称出等量的山芋和米，这也是天平的原理。

 

　　“温州人特别精明勤劳，也讲规矩，知道荒山该怎么开挖，而且每年总是把第一批成熟的山芋送给当地人吃，所以移居当地的温州人很受欢迎。”曾学明说。老曾家现有茶叶地120多亩，山地20亩，竹园2亩多，田7亩多，田里都种了香樟、杨树以及很多果树，如今光茶叶每年都能收入6万多元，加上自己每月1500多元的退休工资，老两口的小日子过得非常滋润。

 

 

　　丁蜀镇伏东上坝村，还完好地保留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居住的典型房屋，一溜平整的平房屋顶，风格和宜兴乡间常见的农家村屋，并不相同。丁蜀镇的建新村也有人会讲温州话，有位阿婆叫吴锡妹，今年已经75岁，阿婆的土屋目前还当作厨房在使用。只见简陋、阴暗的土屋里，老式的土灶、碗橱和门窗，一切都被阿婆整理得干干净净。

阿婆看起来气色不错，口语也清晰，说起往事，很多故事依然历历在目。“要说温州人啊，我家是我太公的太公从温州平阳挑着箩筐来宜兴的，都说是逃荒来的。到现在起码有五六代了。我自己就出生在这里，一直住在这个村上，一辈子屋里、地里忙出忙进，也没去过外地，也没进过什么厂，只记得小时候非常穷，经常是吃了这顿没下顿。”

 

　　其实在宜兴，有不少的人说着同样的温州话，像湖父镇的小涧、大涧、东红、阳泉等；丁蜀镇的红卫、蒋笠、上坝、南山、北山等；张渚镇的新征、柏山等；西渚镇的筱王；归径街道的铜山；新街街道的百合；宜城街道的南中、梅岭等。这些地方都属于宜兴南部山区，而那些说温州话的宜兴人祖上都来自于温州同属丘陵山区的平阳、瑞安、永嘉等，因为地理气候条件和生活所迫迁来宜兴，当时宜兴的田地均由本地人和迁来宜兴的河南人、苏北人所分，温州人来宜兴之后就聚集在宜兴南部山区居住，一来是靠山的生活习惯，二是便于开荒。

 

　　以上这些地方的人，同时使用原籍话和宜兴话，对内对外进行语言交流，这样便形成了宜兴方言区内的一个方言岛，构成了宜兴方言的一种特色。随着社会的发展和文明的融合，这些地方的子女外出学习和工作的越来越多，后代们使用地方方言的机会正变得越来越少，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方言文化的前行，现在讲温州话的宜兴人正日益减少。